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体坛经济观察，作者：月半
在本月初，体育行业发生了一件轰动的“偷家”事件——阿迪达斯与德国足协近80年的赞助关系，被美国品牌耐克以“钞能力”成功击破。笔者当时断言，这是阿迪达斯足球业务亮起红灯的重要标志。
而最近，体育行业再度发生了类似的“偷家”事件，不过这次的主角双方不仅离国内的球迷们更近，也是目前国内球迷最常使用的两款体育资讯APP。
4月26日，北京多格科技有限公司，也就是懂球帝APP的运营公司，旗下的40多个商标被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进行拍卖，而竞标成功者正是厦门傲播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也就是直播吧APP的运营公司。
商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商标不仅可以让消费者或用户识别某一家企业是某一产品或服务的来源，更是企业品牌形象和声誉的根基。当一个企业失去了多年积累用户和立足市场所建立的商标时，如同企业失去了灵魂。
懂球帝为什么会让自己的商标流入他人之手？懂球帝接下来需要怎么应对失去商标后的公司运营？
一、商标被强拍，懂球帝“被迫”转型升级
某种意义上来说，商标属于公司无形资产的一部分。换言之，当公司资产进入强制拍卖的流程，往往意味着该公司的经济情况并不乐观。
以乐视系为例，2020年6月29日至6月30日，乐视网信息技术股份有限公司名下1354项商标被拍卖，其中包括“LE”“乐视”“乐视TV”“乐视超级电视”等重要商标的多个国际分类。
不过相比起“懂球帝”的商标最终以2091万元成交，乐视这批资产的最终成交价格要高不少。公开信息显示，乐视网这批1354项商标的评估价为19.49万元，经过1376次出价，最终以1.31亿元的价格成功拍出。
当然从营收规模和债务规模来看，懂球帝的运营情况相比起负债累累的乐视仍然要乐观许多。但这次商标被强拍，也是在行业亮起了一个严重的信号——懂球帝陷入了经济纠纷的官司之中。尽管这次被强拍只涉及商标，并未涉及股份，但也足以让行业警醒。
需要指出的是，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担保若干问题的规定》第十一条，被执行人有便于执行的现金、银行存款的，应当优先执行现金、银行存款。换言之，懂球帝的现金流捉襟见肘。
根据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的评估报告显示，懂球帝至少从2023年8月30日起，就获悉“懂球帝”商标将要被拍卖。但耐人寻味的是在4月26日，也就是“懂球帝”商标被强拍的前一天，懂球帝在站内发布新闻，表态将进行改名和品牌升级，并向用户征集建议。根据这个新闻透露出的说法，懂球帝不想再单纯聚焦足球领域，而是希望进一步辐射整个体育领域。
如此看来，懂球帝的这次品牌升级并不是主动为之，而是在失去“懂球帝”商标下的无奈之举，但可以肯定的是懂球帝并不愿意走到这一步。另一方面，这次商标事件也可以反映出懂球帝的经营状况并不如直播吧健康，现金流也不如对方充足。
可以预见的是，失去了“懂球帝”商标，将会对懂球帝的经营带来严重的影响，甚至有可能面临不少的用户流失，另外还有严重受损的品牌价值和经历漫长的品牌重塑之路。所以接下来懂球帝的路如何走，是对创始人陈聪和管理层的一个巨大考验。
二、懂球帝与天星资本，从投资伙伴到对簿公堂
根据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执行的京01执293号《北京天星开元投资中心与北京多格科技有限公司仲裁一案》，需要确定多格科技持有的商标权市场价值，从而为该院拍卖商标权提供参考依据。该评估报告显示，经过第三方公司评估后，“懂球帝”商标的评估价值为21893元，不过最终成交的竞拍成交价要远远高出评估价。
此次拍卖“懂球帝”商标的背景是多格科技成为了上述仲裁案的被执行人，执行标的为“41，307，252.00元”。值得注意的是，在“懂球帝”商标被拍卖前，多格科技已出现不好的苗头。2024年1月陈聪被限制高消费，在2023年3月3日至3月28日期间，多格科技已有超过8300万元人民币股权数额被冻结。
而此次与懂球帝对簿公堂的天星开元投资中心是何许人也？根据企查查的股权穿透图显示，天星开元投资中心是天星资本旗下的公司。而天星资本，也是懂球帝进行C轮融资时的投资者之一。一系列事实表明，懂球帝和天星资本从当初携手并肩的合作伙伴，转变到如今对簿公堂的原告和被告。
公开资料显示，懂球帝在2017年已经进行到了D轮融资，但具体金额并未对外公布。而懂球帝在2016年8月进行C轮3.5亿元人民币融资时，除了天星资本外，还有红杉中国和苏宁的身影。
据笔者分析，这背后的一大原因是天星资本紧绷的资金链。根据企查查资料显示，天星资本涉及的法律诉讼中，56.32%的案件身份为被告，涉案金额总值超过3.4亿元人民币。
号称“600亿资金，500投资项目”的天星资本，从2016年开始为此前的激进投资自吃苦果。因为在2016年新三板上市失败，天星资本需要以高昂的代价向投资人回购股份。当时为了缓解资金紧张，天星资本开始陆续在新三板市场上减持和质押其所投资的股票。
所以作为懂球帝股东之一的天星资本在陷入资金紧张的时候，也直接牵连了懂球帝，最终导致懂球帝商标被拍卖。
结合目前的公开资料显示，以及懂球帝在获得融资后“一路狂奔”的动作推测，双方此次对簿公堂的第二个主要原因，或与天星资本投资懂球帝时订立的对赌协议有关。
众所周知，不少投资者或投资机构在对某一公司投资时，往往会要求加入对赌协议这一常见的商业行为。常见的对赌协议内容是被投资公司，需要在未来某个时间段完成一定的营收目标或者成功上市等任务，否则需要回购当初投资的金额，并进行相应的赔偿。
当然，每一笔投资的具体金额和对赌规则不尽相同，但用通俗的语言来陈述，就是被投资企业无法按时完成投资者在投资时给出的任务，就需要作出相应的违约赔偿。以今年最为知名的对赌协议失败后的万达商管为例，万达商管经历了4次IPO都未能成功上市，最终王健林付出了失去实际控制权的代价，承担了对赌协议失败的后果。
那么具体到懂球帝与天星资本这个案例，不应该忽视双方的投资背景——2016年，这个关键的时间点。2016年，中国体育产业开始了狂奔，其中的标志性事件是乐视体育在当年完成了80亿元人民币的B轮融资。
而拿到C轮融资后的懂球帝不断向外扩张，甚至开展了不少的线下业务，包括联合投资公司收购英超俱乐部、接触线下办赛和开展数字货币业务这些行为，都是为了扩大懂球帝的营收规模和来源。这也是许多营收结构单一的公司为了上市而需要扩大业务范围的常见动作。
公司营收结构单一，意味着抗风险能力差。虎扑与懂球帝类似，也是以体育资讯和内容为主，营收来源主要为广告。根据2017年虎扑递交的招股书显示，广告收入占比最高时曾占据虎扑收入的61%。由于未能够改变营收结构单一的情况，所以虎扑两次冲击上市均以失败告终。
因此，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以及行业热情之下，“懂球帝上市”大概率被加入到了双方合作的对赌协议当中。据“体育产业独立评论”写道，“在熟悉这两家公司的人看来，也许他们的交恶存在必然性，因为两家公司的性格太像了——赌性极强。”
激进和冒险的企业风格，当时体育行业整体的高涨情绪，体育内容公司营收结构单一和变现难等问题相叠加，导致最终双方在合作中出现问题也并不意外。但至截稿时，目前双方并未公开回应此次对簿公堂的细节，以及背后双方在投资和融资时的关键信息。
据懂球帝官方回复“懒熊体育”称，“感谢大家关心，懂球帝一直正常运营，只是有商业纠纷，涉及到商标纠纷我们正在积极处理。我们预计短期和长期仍然将以懂球帝的名义继续服务好球迷。”
懂球帝经典的开屏广告，“还记得儿时的梦吗”。如今懂球帝不能只顾着梦想了，还需要考虑下如今面临的现实情况。
三、同质化的体育媒体平台，需要摆脱“广告依赖症”
上文提及，懂球帝管理层至少在2023年8月时便已经知道商标将要被拍卖一事，而较早前懂球帝旗下的深度内容品牌“在场外”正式亮相，或许也与此有关。
在2024年4月18日，“在场外”于微信公众号正式公开露面，4月22日首篇文章《当大连告别“大连人”》正式公布，截至撰稿时阅读量超过1.1万。笔者也在朋友圈看到有从业多年的媒体老师转发点赞支持。
但对于懂球帝来说，或者对于体育媒体业态来说，体育内容并不是一个赚钱的生意。尤其是做深度内容，不仅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成本，而且依附于文章内容产出的收益如何衡量也没有公允的标准。
不过从“在场外”的动作可以看出，懂球帝或许希望可以摆脱体育资讯平台严重的同质化，转型深度内容创作，以此作为懂球帝的差异优势。
客观来说，国内的体育资讯已经进入到了同质化极其严重的阶段。不管是垂直类的体育资讯平台，如直播吧、懂球帝和虎扑，还是微博、今日头条、百度和UC等这类综合资讯平台，提供的体育资讯信息同质化非常严重。而过多同质化的内容形成了信息冗余，用户往往只会选择自己用习惯了的平台或APP。
所以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懂球帝想要去做深度内容，另外直播吧近两年也与不少赛事方合作，提供了包括2024年中甲在内大量的赛事直播观看。打破同质化壁垒，不仅是懂球帝，也是目前市面上各家体育资讯平台都在努力的方向。
随着网络和社交媒体越来越发达，用户主动接受信息的能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这也是为什么体育资讯平台的独特性和不可替代性，正在逐渐被削弱。那么这些平台为什么需要打破同质化？归根结底还是单纯地做体育内容不赚钱，只能依靠APP的用户群所带来的流量，从而产生广告收入。
直播吧、懂球帝和虎扑三大平台的主要营收类型还是靠站内或APP的广告。如果有用iPhone的用户，肯定会发现打开直播吧、懂球帝和虎扑时出现的开屏广告，如果你稍微不慎晃动了一下手机，就会跳转到京东或者淘宝等其他APP或页面。这便会为平台带来广告收入。
所以当用户流量越大，平台所赚取的广告费用也就越多。但体育资讯受众早已经进入了存量时代，如何留存住站内的用户才是体育资讯平台运营的关键。因此，懂球帝、直播吧和虎扑这些平台不断在运营上创新，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用户的基本盘。保住了基本盘，也就保住了营收。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批量的体育资讯内容是可以被复制的，而APP的用户体验也是可以通过不断的更新来优化。所以未来或许有其他资本和平台打造的新的体育资讯聚合应用出现，取代如今市面上的直播吧、懂球帝和虎扑，也并非不可能。
这也并非国内的孤例，美国知名体育媒体ESPN、The Athletic和《体育画报》也都陷入过这样的危机。体育媒体萎缩是全球的共识和趋势。像互联网巨头苹果已经在美国推出了Apple Sports的APP，万一未来Apple Sports在中国区上线，国内的三大体育资讯平台面对的竞争对手就不是体育媒体同行那么简单了，而是市值2.6万亿美金的互联网巨头。
因此，懂球帝此次商标事件对国内体育媒体行业是一次严重的提醒。对于懂球帝本身，可以趁着此次“被动升级”之际，好好规划未来公司的运营思路。对于行业来说，同质化的体育媒体平台需要找到营收的新路径和新方向，否则“广告依赖症”会蔓延到每一个平台身上，从而影响自身的安危。
如今距离德国欧洲杯揭幕还有46天，巴黎奥运会揭幕还有88天，当懂球帝遇到了失去商标一事，也似乎预示着2024年不仅是体育大年，也是体育媒体的寒冬一年。
作者：月半
